《纪念碑》这部片子是我影像创作的另一个例外,它被剪辑出来成为一部片子是一个意外。片子素材来自2012-2013草场地现场活动视频记录及我随身摄像机所拍,其中有《墓碑》排练、演出及草场地其它活动。靠梦奇帮着素材准备和技术支持(我最近这些年的片子,从拍摄到剪辑及制作协助都有梦奇力挺),再有张盾帮助抄录部分台词(占片长约一小时),片子剪辑出来并做好字幕。片子导出,片长2小时27分钟。等着下周末“草场地B站”亮出。
6月初和草场地伙伴一起在深圳OCAT做完《深圳记忆》表演+影像工作坊,回到北京秦家屯就开始动手剪《纪念碑》,8月中完事(中间有一周在西宁first影展)。剪辑这部片子就是一个多月的事,每天下午到傍晚是剪辑时间,平均每天工作三小时左右。有过去年(2020)的“度过”片子拍摄和剪辑,我的影像工作(素材场记笔记剪辑字幕等)更趋“日常”,即离开从前“咬牙决定”“捋起袖子干”那种严肃慎重甚至近乎“赴难”,简单说,“日常”就是随时在做,就像我这些年的写作一样。
有了这种“影像工作日常化”,进入今年,我把三部之前未了结或留有“大漏洞”的片子(都未正式公开过)“善后”了,它们是《自传:穿过》(2017初剪)、《自传:证据》(2019初剪)、《度过一章:围困》(2020初剪)。
这三个片子了结后就有了“纪念碑”片子想法。这个片子动念头早些,几年前吧,当时想法和现在做成的片子可能大相径庭,但有一点是一样的,即“墓碑”剧场演出视频是“酵母”。几年前找素材无意中看到2012年“墓碑”在草场地演出视频,心中一震:这演出太棒了!今年动念头做这片子也是再次看到这个演出视频,不同是有了“前戏”,即做了《因为饥饿》剪辑修改并在B站直播,《因为饥饿》之后是什么呢?“墓碑”剧场以及与此相关的草场地活动或许是一种回答。
2012年我做《因为饥饿》,初衷是“为民间记忆计划最初上路者做一个标识”。2010年,85后为主力的10多个返回自己村子,当时称之为“饥饿计划”,源于对历史对记忆以及对自己创作的“饥饿感”,猛扑出去,突围,闯入,爆发。
“2010回村”行动如果只是完成一个舞台上的“饥饿”,就像N多“曝光式艺术计划”一样,没有下文也就没必要再说下去——说实话当时也真的没想“接下去该怎么样”(不习惯这种思路或者因为奢望不敢想)——但事实确实“继续”下去了,而且至今(无论有多少人跟随或离开),然后变成现在如此一种“河流”状态。
所以就有了可以继续说下去的“话”,有了“因为饥饿”的“后续故事”(不是一个总结定论判断,因为不存在“终点”)。
做这个片子动机何在?
简言之,就是一种“纪念”,对一条路上共同走过的“标识”,也希望着这条路延伸下去时,值得记住的是什么。
动手剪辑这部片子时,普希金的《纪念碑》诗的开头三句跳进脑中:
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
在人们通往那儿的路上
青草不再生长
马上想,这三句诗就可以用在片子开始,片名就是“纪念碑”。
一个多月后片子完成了,影片一开始的字幕是:
《墓碑》演出于北京草场地工作站,2012年10月,本片因该演出构成。
普希金《纪念碑》中三句诗放在片尾。
为什么给这个片子取名“纪念碑”?
在看“墓碑”演出视频动念头剪辑时就蹦出这个名字。“墓碑”剧场铺设在民间记忆计划回村者在村里为“三年饥饿逝者”立碑行动中,该行动并非只是为“三年饥饿逝者”立碑,还包括——
搜寻→当年饥饿逝者姓名出生死亡年死因等信息
取证→对有信息模糊不确切各有说法者需多方调查确证
众筹→在村子里为立碑募捐筹款,虽立碑钱是数百至千元,众筹意义在“这是大家的事”
立碑→一个“纪念”物件在村子里落地完成
该行动过程中,不可避免遭遇:怀疑,不理解,反对。原因归结于:这是“毛时代”发生的事,立碑就是揭“毛短”。还有,这些“饿死的人”不是英雄名人,不值得立碑。
原因1源于恐惧,可以理解;原因2则来自对与自己同命运者的“不认同”,这一点不会觉得奇怪但忍不住的悲哀。普通人之间的这种“自我轻视”也就是强权霸道横行存在缘由之一。
所以,为什么不命名“纪念碑”呢?此碑纪念五十年前那些“饥饿逝者”,也纪念五十年后这些“饥饿后代”之行为。
还写点什么呢?对了,“纪念碑”剪辑期间,突然“又一个片子”跳入脑中。其实不是“一个片子”,只是一个“片名”,叫“飞了”。怎么解释?简单说就是,“纪念碑”都出来了,接下去就应该“飞了”。
现在,“飞了”已经从一个“片名”转化成premiere时间线上一个个画面,“粗拉”出一个小时左右。
写这篇笔记是觉得一个片子出来应该写点什么,写下开头一段我发现我在意的不是说这个片子如何,而是我正在那种“影像工作日常”状态中。这个状态太宝贵了,干影像这事30多年,“独立”啊“自由”啊也磨牙哼唧了30来年,但强烈感觉到“影像日常”状态只是在最近两年。
它肯定不是突然钻出来的,是过去多年暗中涌动孕育到某个时候的必然“抵达”。这个“抵达”后面,我知道就是因为,有这个创作群相伴,有2020跟进到2021的工作坊,尤其是那个看着“最笨”却藏着无限价值的“阅读素材”工作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