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 May 2022
章梦奇今年回村,一个叫方媛的女孩正式进入她的叙述。说“正式”是之前几年梦奇的文字和镜头触及过她,但一扫而过,到今年,这个五年前还是一个15岁小女孩的人已经变成两个孩子的母亲。20岁,两个孩子,所谓一个村子女孩的人生残酷,是不是也落实在某种“稀里糊涂日子”?
基本可以确定,方媛和她的故事将会成为梦奇今年新片的一部分,她带着刚出生第二个孩子进入镜头,与去年梦奇片子“47公里之死”对应而成——“生于47公里”。
想说的是,这不是常规的“纪录片新题材发现”,是在村子自然相处并现实介入中应运而生。
“介入村子现实”,是民间记忆计划第二年(2012年)开始尝试,先是统计“三年饥饿逝者信息”,为树碑募捐到碑立起来,之后几年接着有:老人看望和帮助,带领留守儿童参与,捡垃圾,建立村图书室等,这些行动是留下不少值得反省的经验教训(这是一个日后慢慢谈的长话题),但教益应该也是留下的,也留下该回答的问题:是否值得继续?如何继续?
从梦奇发来的笔记看,她今年的冬天回村,好像是在尝试她的“继续方式”。我说“好像”,意思也是“不确定”,需要时间,需要检验。
“人物”通常会是“真实影像”影片创作中的重要构成。梦奇这部片子两位女性主角,一老一青:生育八个孩子存活四个、永远弓腰干活的雷老人,肚子里有第二个孩子(影片后面孩子生下来)的20岁年轻母亲方媛。
两个女性,在影片之被安排分别出现,她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(实际也是各活各的),也就是她们之间没有故事,甚至,她们和周围的人,包括家人也都没有故事(除了方媛怀里抱着的那个刚出身的婴儿,或与妹妹坐一黑屋里各自默默刷手机)。
引领两个人的“故事线”,是她们口述的故事,都与“生”相关。女性老人的故事被选择的是,她生育8个孩子(夭折两个,成年后意外而死两个),这是“出生”故事;年轻母亲的故事被选择是,她在这个村子的长大,读书,出外打工,16岁生下第一个孩子,这是“生长”的故事。
两个女人的“生”,构成了这部片名为“生于47公里”片子的核心主干。两个人的故事讲述,不是“采访方式”,或看到人物说话那种,是说话人讲故事声音穿插画面方式(当然用哪些“符号感”画面来铺垫声音,是影片成型的关键考量)。
凸显人物方式还有,就是两个女性之外的其他所有“出场人物”,都被“淡化”处理,比如,“大景别下的小人物”,两人以上出现的人物,对话或故事不被强调出来。
如此构成的影片,这两个“与生相关”的47公里村子的一老一青女性,有种浮雕般被塑造出来的效果。从这个效果来看,梦奇的第六部“47公里”片子,有可能走向一种极致方式,这种“极致”,有可能是内容的,还有可能是形式的(所谓影像语言)。
印证的理由是,除了上面说到的“人物塑造”手法,还有就是大量的“诡异场景”使用。梦奇上个冬天在村子拍摄了相当数量的“匪夷所思”画面,如:
黄昏,一群鸡,逐个飞向墙头,再逐个飞向树枝,准备它们一天结束时的栖息;
田地被烟雾缭绕,缠绕,魔幻感觉类似海市蜃楼或世界末日;
同一个场景,一个小女孩在其中奔跑;
一组组“静态下的老人”,有单人,有双人。
如此画面,都是长镜头。在未来的影片构成中,这些长镜头暗合着某种“生生不息”。
(写于2016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