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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u Wenguang’s Film Notes 119: “Family Portrait”: Side A, Side B, Side C – Written During the Creation of Liu Tong’s “Family Portrait 1991-1999”

08 August 2023


刘通片子《全家福》初剪版收到第二天晚上就看了,一口气看完,不中断的目的是想有一个全片连贯感觉。片子看完有三天,脑子里不断想片子,是有想法,也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。

创作群去年有新片创作的作者,每个人的创作我都是从阅读素材工作坊就开始“说”起,再到谈结构的“纸上剪辑”,这是我“尾随作者创作”的最初起步。之后到“初剪”,再到“初剪修改”(二剪),至“完成版”,我都选择认为合适方式跟随作者创作(分为“单独剪辑小分队”,今年如小爽、张盾;或“联手剪辑小分队”,如与新月联手的友华;或“旁观剪辑小分队”,之前有邵大姐、洛洛,现在是刘通)。

刘通有胡涛剪辑小分队辅助的片子“全家福”初剪出来了,我就是“旁观”伙伴创作的“第四只眼”(胡涛是第三只眼),我如何做好“第四只眼”呢?

首先,一篇专门的笔记是需要的。作为“旁观者”,之前写过邵大姐片子初剪,也写过洛洛片子初剪,刘通初剪也是应该写的。片子看过三天,一直没动手写是很犯踌躇,是直接说出来还是绕着弯说,是以“尊重作者想法”为由(其实是避开麻烦和费劲)轻描淡写,还是直截了当阐明……我一直没拿定主意——其实到现在写笔记了,我还在犹疑——但我不能轻描淡写,更不能什么都不说,这不是我对创作群同行伙伴的态度和方式。

但该怎么说出来呢?关键得显示出——我不是武断不是捉刀(我曾经被如此深深地误解),也力求不左右不影响他人观点看法,尽量做到跟随(而且是全程)作者创作走到这一步的使然(加粗三个字是强调)。

铺垫了这么些话,是尽可能表现出我对作者刘通(也包括剪辑辅佐者胡涛)的充分尊重,还有我对要表达的看法意见的审慎和慎重。

好了。进入正题。我给这篇笔记取名:“全家福”→A面,B面,C面。意思是,刘家“全家福”有表示所看到的照片正面之“A面”,也有照片背面的刘家现实“B面”,另外也还有延展开去的时代背景“B面”。

有关“全家福”的A面和B面,刘通现在拿出的片子初剪,我想是已经很淋漓尽致呈现出来了,从1991至2000,十幅全家福,逐幅地,一幅一年,五人合影全家福中看着“时间在走”,所谓“岁月感”,以像为证。

跟在每一幅照片后面的刘家日子,也是非常“现实”钻出来了,而且是那种很一地鸡毛的“残酷现实”,和“全家福”正面(A面,千篇一律,面对镜头,记录下家人希望并认可的“幸福瞬间”)一起,构成我们完全感同身受的背面(B面,油盐酱醋,鸡零狗碎,婆婆妈妈,重复一万遍还没完没了要继续下去的话——当然,按我对刘通素材了解,谈到“现实被洞穿”,刘通初剪只做到30%,不敢说做到相当高级的70%或以上,至少也争取50-60%。要做到这个程度,需要涉及“C面”。下面会谈到)。

如果刘通片子涉及的只是“A面”和“C面”,片子指涉的是“全家福的幸福瞬间”与“全家福背后的现实人生”,就初剪来看,我感觉,“完成度”就是一个比较通常的“私影像”。拿洛洛片子《洛洛的青春》来比较,如果片子沉浸的是“70年代末青春记忆”,其意味指向的不过是“毛时代结束与一个人的青春记忆”(哦那时年轻人是这个样子滴而已等等);但如果,“洛洛青春”是延续到40年后的现在,60岁洛洛活跃在“草场地创作群”中,和一群20出头30出头的年轻马儿一起奔跑,“洛洛青春”就是另一个层面(维度,象征,寓意)的指向了。

回到刘通片子“全家福”,就需要谈到“全家福”延伸到的“C面”,所谓“时代背景”(或“社会环境”)。就刘通片子初剪版涉及到的“1991-2000”,所谓“九十年代”,这个国家“全面经济改革”(国企改制全民下海经商),时代大潮波及每一个角落,也包括安徽阜阳一个叫名利集的地方,具体到刘家,照相馆开张,养猪养鸡,尝试各种可能挣钱的事,与名利集蜂拥去合肥武汉南京做包子卖包子共为一条河流。

这就是刘通九十年代“全家福”背后的“C面”,有此延伸,刘通“全家福”上的“刘德华发型”,刘通长篇写到的少年往事,外公的病,刘通父母与爷爷的分家,外婆的“饥饿记忆”等等,才有了“铺在路上的石头”的落实。

其实,按我的记忆,这也是从阅读素材工作坊到“纸上剪辑”讨论刘通“全家福”片子(作为一个系列)创作的核心。

现在,刘通片子初剪是“打开”了,非常漂亮的打开(“全家福”图片以“老房子寻找”非常形式感呈现),也“指向”了,只是——指向到“B面”,没有走到“C面”。

我当然觉得这是天大的遗憾,就像“洛洛的青春”停留在“回忆”而无延伸到“现在”,就像胡涛去年片子完成的只是“建坟”而没有撬开“地洞”。

刘通“全家福”片子愿意抵达“B面”或“C面”,这个得由作者刘通来拿主意。我只是把我想说的看法意见用尽可能合适的方式表达出来,而且一定要在周五工作坊讨论前用文字说明白,免得工作坊时发言老半天还不一定说清楚。

如果刘通也倾向片子指向“C面”(一定不要勉强),那接下去的工作还很多,而且很不容易,即如何把“C面”的“时代背景”(基本是“记忆”)影像方式对接到片中。老实说,这是一个剪辑难题,如何实现?

写这篇笔记的目的就是,为了周五晚上工作坊讨论有落地成行现实效果,如果刘通同意,工作坊讨论就集中在:

1,“全家福”A面细究(若干细节的深究,强调,意味含义何在等等)
2,“全家福”B面(现实刘家)被呈现的侧重,也即“重点”是什么
3,“全家福”C面(也是讨论重点)如何被呈现

细述

这篇笔记由刘通25日发来的“《全家福叙述文本》”而写,文中涉及1991及1992两张老照片出现前的“叙述铺垫”——暂缓。跑下题:

去年创作群的整体推进,涉及每个作者的创作,两件基本事最为紧要,一是“作品核”,可称“指向”;二是“形式建立”,可称“打通”。两者就是所谓“内容”与“形式”(内心与外衣)。去年进入创作进程中每个作者的作品,当走到要拎出作品时都需要把这“两个基本”拎出并矗立为清晰可见。

这是创作基本要求,对老作者始终都是考验,对进入第二第三部片子作者也是严峻挑战,对处女作作者呢,更是黑咕隆咚深邃山洞中探宝般不易。倍感开心的是,去年四个处女作——张盾“牧畜岭废墟招魂”,晓倩“白家山正祥塑造”,刘通“全家福封面与封底”,戴旭“母子两地书”——都把“两样”拎出来了(有这“两样”就是作品朝向“优质”的基石)。

回到刘通的“全家福”,创作讨论开初(阅读素材工作室开始),当刘通带来他一张张“全家福”,刘通未来片子走向就被“全家福”牵引,无疑这肯定是难得的影片贯穿道具,但如何使用这些珍贵材料呢?

我们设想一下:如果做一个视觉展览,刘通家的这些“全家福”大概率会被装框、悬挂、置于墙上,按时间顺序摆放。走过这些照片的看展人,会从这些照片下标注的时间以及照片上人的服饰表情来感应猜想“1991”“1992”……怎么样。

当然这个视觉展览也可以做得“实验”些,比如弄成个“装置”,用这些“全家福”搭建成个什么东西,比如一辆车,一条河,一座房子……等等。

如果把这些“全家福”做到剧场中呢,可能会被悬挂在舞台上,或者被巨大投影到剧场背景,或者投射到演员身上,或者……

反正方法手段很多,无穷无尽魔方一样捣来腾去,但好像都摆脱不了一点,这些都是所谓“艺术的招”,“全家福”是被当作“材料”来使用的。

不禁问,这些每一年记录见证寄托着希望与福祉的“全家福”会开口说话吗?这么问的心理驱动就是,需要一个“叙述者”站出来。

当刘通成为叙述者时,一个紧要问题摆在他面前:如何叙述?

追问刘通的就是,要做这个叙述者,要么是智慧的,要么是平庸的。

所以啊,去年11月进入“纸上剪辑”工作坊后一直和刘通创作揪扯的就是“如何完成叙述”,这个东西如果建立了,“内容”与“形式”两样都抓在手里了。

但太不容易了,那段时间涉及刘通的片子总是感觉云里雾里盘恒绕行,有时似乎亮光出现,转眼又陷入迷茫。

然后到胡涛+刘通剪辑小分队上线,两次下来后,听到的欢呼赞美连成海浪扑来(我不在场,只有靠这个),传言中,胡涛、刘通两个“大老爷们”暖男般断背山般促膝娓娓谈心(听得我都嫉妒牙酸酸)……这些都不重要,而是——

效果出来了!

实证就是25号刘通发来的“全家福叙述文本”。

我用两个字为它盖章:细述。